范亚峰
一、茫茫人海中被神拣选“因我们神怜悯的心肠,叫清晨的日光从高天临到我们,要照亮坐在黑暗中死荫里的人,把我们的脚引到平安的路上”。(路1:79)
我出生在1969年,但1959年前后三年的人为饥荒造成了我的爷爷、奶奶、大爷家的大婶以及他们四个孩子,一家共七口人都死于饥荒。这样一场由于谎言而导致的人祸,对我幼年的心灵构成很大的震撼,让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能忘怀,这也正是我个人痛恨谎言和崇尚诚实的一个基础。在我十五岁之前,我非常真诚地相信共产主义。在读小学时,我是学雷锋小组的组长,是少先队的副大队长。从十五岁开始,我从怀疑走向更深刻的怀疑,其中最根本动摇我的就是1989年。
1989年,我在安徽师大读大一,到北京参加了五四游行。回去之后,在八九年的学潮当中,从5月16号到5月24号是当时安徽师大学潮的学生领袖。这段经历,使我自己在89年之后,包括苏东巨变中不断地去思索为什么八九年的六四屠杀会发生?在这个过程中,我有一个很深刻的体会就是,自己家族这样一个由于谎言而造成的人祸不能再延续,导致这样的罪恶不断发生的制度不能再延续,其实,那时侯我就已经向上帝敞开了心门。在读本科期间,每年圣诞节我和几位朋友都会去芜湖的教堂参加圣诞晚会。但是,上帝让我走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预备道路。在此期间,我尝试过很多的思潮,比如说存在主义、马克思主义、儒家、道家、佛教等等各种思潮,直到1996年底,当我处于人生低谷的时候,一位北大的同学——王志勇弟兄向我传了福音。97年初,我决志信主,97年5月份我受洗。对我自己来说,这是我人生中最为重要的一段时间。我从少年时期听到家族的惨祸,到二十岁灵魂的觉醒,再到1997年五月(二十八岁)受洗,我的人生就是从那时候摆脱了精神上混乱的状态。从97年到现在为止的十三年,是我人生走出绝望、走出困境,不断被上帝更新,不断蒙神祝福和恩典的十三年。何等奇异的恩典临到我这样一个罪人身上,我深深知道我需要主。感谢神在97年的时候拣选了我,使我的灵魂不至于灭亡。
二、奉献一生被主用“主耶和华的灵在我身上,因为耶和华用膏膏我,叫我传好信息给贫穷的人,差遣我医治伤心的人,报告被掳的得释放,被囚的出监牢;报告耶和华的恩年。” 以赛亚书61:1-2;
从2000年读博士到2004年底,我主要的兴趣在法学研究,当时我组织了读书会、创办了公法评论网站、和一群朋友创办了公法译丛、公法论丛,并提出中道自由主义、政法系、维权运动等等的概念。对我来说,无论是从事法学,还是维权活动,整个根本不变的线索就是以我生命中最为重要的事件——97年的受洗为中心。我知道,我们的心灵走出奴役、走出谎言,走出暴力,是我们外在获得自由的根本。“你们必晓得真理,真理必叫你们得以自由。” (约8:32)因此,我心中立下心志,不管我付出多大的代价,即使付出生命的代价,也要为上帝公义和恩典的国度降临中国而争战,而且我相信这样的争战一定会靠主得胜。并且,这个心志从97年到现在一直不断地得到坚立。
从2005年到2009年的五年时间里,我为中国受逼迫的基督徒维权,这是上帝对我的亲自带领。当我现在回头来看时,深深地感到上帝对我的预备实在太奇妙了。在信主之后的八年时间里面,我在生命上、真理上有一个基本的预备,这样使我不会把教会维权当作一个法律事工,而首先是教会事工。其次,我受过比较完整的法学训练。这两者的结合,使我从05年到09年进入了一个主要操作教会维权的时期。感谢神,在这五年时期里使我们这个小小的圣山团队给中国家庭教会的几千万弟兄姊妹带来祝福。在这五年中,蒙上帝奇妙的保守,使我们在无数的惊涛骇浪中靠主得胜,我们也经历了许多的神迹奇事。到2009年11月我下岗时,我很清楚地认识到,神要带领中国家庭教会出埃及过红海,国度性争战已经到来。所以在我下岗的那一天,我心中不仅没有任何的愁苦和怨恨,反而充满喜乐和平安。神看我配为他受苦,哦!何等荣耀,何等喜乐!我甘心为我的大君王、为我的救主背负任何十字架。我深知我一生的道路在神手中,我深知我所信的是谁。我相信也有无数的弟兄姊妹为我祷告,所以那一段时间,是我生命中非常平安和喜乐,乃至复兴的一段时间。
2006年8月15日高智晟律师被抓,郭飞雄先生9月14日被抓。按照正常的推理,许多人认为,不久我也会被抓,至少会失去工作。但是上帝保守我,当时我不但没有使我丢掉工作,并且也没有被抓被囚。因此到2009年底,当我失去工作时,我深深感谢神以往对我的保守,并深信神继续带领我前面的道路。相对而言,我付出的代价是比较微小的,比起高智晟律师、郭飞雄律师、胡佳先生等等身陷囹圄的弟兄、姊妹和朋友,我失去工作这个微小的代价算不了什么,我要在这条路上继续不懈地前行。
中国经过了上百年的战乱,经过几十年的集权主义的统治,中国人的心中充满了仇恨,无数中国人家庭的精神和灵魂深处支离破碎。唯有主耶稣的福音、圣经所讲的恩典之下的自由才能给中国人的灵魂带来医治和救赎。
三、基督的身体
直等到我们众人在真道上同归于一,认识神的儿子,得以长大成人,满有基督长成的身量(弗4:13)
我自觉地把自己归属于1989年的六四学生运动一代的知识分子,从学生运动失败起,一个个如我一般苦闷的灵魂开始寻找新的灵粮,但是知识已经无法喂养我们内在的渴望。同时,在一个古老帝国走向现代性的阵痛中,在集权体制的制度化控制之下,我们的生命无法转身,都在艰难喘息,直到受到灵命的感召,进入中国的家庭教会。因此,对于我们这一代人,我们面临着双重的使命:让一个古老的帝国进入现代性的民主政治,使一个古老的文明成为福音的新大陆,这就是中国文化的基督化,中国政治的民主化,而且,是中国文化的基督化为中国的民主化奠基,中国文化的基督化具有社会转换的优先性。这双重的使命塑造了我这些年的身量,让我同时投身于法律人维权运动与家庭教会的牧养。
这双重的任务是对这个文化的彻底塑造,因为这个文化依然还在传统帝国的噩梦中沉睡,或者在强权的体制下煎熬,民众的整个身心都处于偶像崇拜之中,因此,需要把我们文化的现代化以及基督化的叙事结合起来,让我们的社会生活进入神圣历史的叙事中。中国文化这两百年现代性的历史,从洪秀全的太平天国运动,到孙中山的基督教民主革命,再到毛泽东的共产主义理想,其实都隐含着一个民族对信仰的内在渴望。在一个后现代的世俗社会,如何让信仰的超越维度建立起来成为中华神学的核心问题。
首先,就是让中国家庭教会出埃及,这在2009年的家庭教会面对政治的打压中,以犹太人走出偶像崇拜之国为榜样,渡过了危机。这是渡过共产主义的红色海洋,这是穿越毛泽东的江湖,即当党国不能容忍神国的时候,神的子民就需要走出党国,走过海洋,这是我们真实的经历。因此,这决定了中华神学必须把出埃及的政治神学和公共神学结合起来,家庭教会应该拥有一个自由的信仰空间。在这个信仰空间里有形的教产和无形的自由空间两者是合一的。过红海实际上就是走出党国所辖制的公共空间,建构属于自己的信仰空间。透过看中国教会的历史,出埃及的过程也是中国教会联合的开始,在这个艰难的过程中,我们看到中国教会作为上帝的子民、基督的身体、一同成为耶和华军队的重要性。如果当时以色列民没有一个共同的身份——以色列子民、耶和华的军队、都归摩西带领,那么后果就不堪设想。而今天的中国教会,离成为一支军队还差得很远。
89年中,有一首歌叫《历史的伤口》,当时台湾中广新闻网的广播员说的几句话让我现在还记忆犹新,“你流血,我痛心,好像左眼和右眼”。当时台湾看到北京出现惨案时说的这几句话,让我二十岁的心灵非常的感动。我们今天的教会,作为耶稣基督的身体如果没有“你流血,我痛心,好像左眼和右眼”这样的经历的话,我们的军队怎么能够得胜呢?因此,首先教会要合一,成为一支耶和华的军队,其次要明白是上帝为我们争战,而不是我们为上帝争战,是我们被神所用,而不是我们为神做事。
其次,中国家庭教会,如同我自己,是对基督道成肉身的再次见证。我们卑微的肉身要承受天国的荣耀,但是这要经历肉身的艰难转换,我们卑微的身体要受到灵性的熬炼,让我们的身体能够承受基督的苦难以及他的荣耀。中国家庭教会要唤醒民众,使他们自觉离开体制,能够自由地转身,不再依赖于这个崩溃的体制而活,这几年,中国社会不平等的深渊已经打开,社会矛盾不断激化,面对一个充满暴力的社会,基督教如何以爱和公义的和平去软化这些被愤怒填满的心灵?这就是让这些愤怒的身体回到他们最为基本的权力,维权运动对维稳体制的转换,就是让这些回到自己权力和权利的身体不再以崩溃的逻辑来思考,让他们在维权的参与中,唤醒民主意识,成为现代的公民,打开超越国家的公共空间,同时,使之再次转向——转向对要来临的新事件的承受:不仅仅是我们自己身体自身的极限的承受——对一无所有或者一无所剩的承受,也是对世界本身的无限丰盈,对新的世界,对整个世界的重新拥有的渴望,这是对可能到来的崩溃之后的社会的渴望,这是一个自由中国,以及恩典中国来临的时刻。
如果基督徒是基督的肢体,中国教会就要经历身体的三次转换:受难的身体,复活的身体,以及荣耀的身体,这也正好对应于新约神学的三个基督:受难的基督,复活的基督与荣耀的基督。只有我们的身体彻底被灵性的基督的身体置换,我们败坏的文化机体才可能有着未来。中国文化为未来文化的贡献,也在于现代性的转换中。以基督教为转换的轴心,这既是圣灵的力量,也是中国文化对异质性他者的接纳。
四、黑夜的路已经没有几程,务要为主尽忠
主啊,谁敢不敬畏你,不将荣耀归于你的名呢?因为独有你是圣的,万民都要来在你面前敬拜,因你公义的作为已经显出来了。启15:4
2009年美南浸信会的“宗教信仰自由奖”是对整个圣山团队和基督徒维权律师群体而颁发的,我个人不过是被选中作为一个代表,其实在我背后是一大群的弟兄姊妹,还有更多的默默无闻地为我们代祷的弟兄姊妹,更有无数现在还在承受逼迫和患难的弟兄姊妹。他们在艰难困苦中还持守上帝的信仰,还坚守恩典之下的自由,他们的全然奉献和舍己背十字架使中国家庭教会不断地复兴。而我个人是这个复兴浪潮当中的一个果子。
2009年11月25,就在临汾教案重判的第二天,我得知自己获得这个奖励,这真是从天上来的安慰,因为那时我在重负中感到力不能胜。慈悲的父神借此坚固正处于患难中的中国家庭教会的信心。这个奖励对我个人而言,体现了上帝对我的特别护理和保守,使我在很大的危险和网罗当中得知上帝对我的心意,使我知道我虽然行过死荫的幽谷,也不怕遭害,因为他与我同在。
知道我将获得这个伟大奖项的那一天起,我就生活在一种幸福和喜乐中,我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语言来表达我的感恩,神的爱如潮水般涌进我的心,在我里面流淌,我的整个身心都被神的爱浸透。我只是感到自己是多么的不配,一想到在中国这片广袤的大地上,有将近一亿的基督徒在传递上帝的福音,我希望在这里表达感谢的,在这里说话的,不是我,而是我们的圣灵。盼望我能够被圣灵完全充满,让圣灵来为我说话,让圣灵流溢在你们心中,我们之间就不会有隔膜,因为我们同蒙一个圣灵引导,联络成一人。
我们看到,这样一场很大的过红海争战到2010年的二月已经过去,中国上空的恶魔被主击败,中国的家庭教会已经得胜,上帝的国度在2010年会有新的开展,中国教会更大的复兴即将来临。在这个时候,我盼望在未来的日子,我自己个人在上帝面前的存心更加谦卑和纯全。正如前不久一位牧者劝勉我,要有从上头来的智慧,先是清洁,后是和平,温良柔顺,满有怜悯,多结善果,没有偏见,没有假冒。盼望我们手中的事工能够继续给弟兄姊妹和还没有信主的人们带来更多的恩典和祝福!
2009年美南浸信会的“宗教信仰自由奖”是从天上来的嘉奖,使我深深体会到基督身体的伟大。每逢想到你们,我的心里就充满力量和安慰。美国无数弟兄姐妹和中国一亿基督徒同属基督的身体,同蒙主大爱,同由一灵生,同有一个盼望,就是愿神的国度降临在全地。彼此相爱,互作肢体;同心合意,遵行父旨,合而为一,建立教会。这是何等的奇妙!何等的美!何等的善!何等的荣耀!虽然我未能与你们谋面,但这不能阻隔我们里面的合一。深深谢谢你们,我亲爱的弟兄姊妹们!
上帝保佑美国,也保佑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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