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乌克兰爆发了大规模的街头抗议，导致总统亚努科维奇仓惶出逃；而俄罗斯突然出兵克里米亚，也为乌克兰局势平添变数。前几日，《中国青年报》就乌克兰问题，访谈了清华大学的政治系副教授刘瑜女士。对于访谈中刘瑜女士的某些观点，请恕笔者不能苟同。

首先，刘瑜女士说，民主制度有两个最重要最核心的要件，一个是代表性，另一个是协商机制。在此，笔者认为刘瑜女士并没有弄明白，什么才是「民主的核心」。

其实，不难理解刘瑜女士的大致思路。就民主的演进史而言，起源于英国的代议制民主（Representative Democracy），可以说是现代民主制度的基石；而协商民主（Deliberative Democracy），也是近些年来有关民主制度的研究热点。代议制与协商机制，确实是现代民主的极重要的组成部分。但把它们称作民主的核心，是否合适？

最核心的东西，也就是无法剥离的东西。按照这个标准，代议制与协商机制，都不能成为民主的核心。古雅典的直接民主，并无代议制度，而流行于古雅典的抽籤选任与陶片流放，也不需要进行多么复杂的协商。儘管制度颇显粗糙，但我们也无法否认，古典民主也是一种货真价实的民主形式。

那么，民主的核心是什么呢？其实，只要看看民主一词Demo-cracy词源，就很清楚。民主的核心，就是大眾对政治事务的广泛参与。代议也好，协商也罢，都不能脱离了大眾参与政治事务这个前提。而如果民眾缺失了政治的参与权利，那么，无论是貌似行使代议职能的人大代表，还是充分协商的慈禧太后的御前会议，其自身都不能构成真正的民主政治。

其次，刘瑜女士认为，乌克兰已有基本民主框架，街头政治不但不是民主的，甚至可能是反民主的。在这里，刘瑜女士好像陷入了对民主政治的桃花源似的假想，而误判了乌克兰的局势。

实际上，民主巩固的一个重大风险，恰恰是在民主转型的初期阶段，手握大权的政府首脑，对民主的背叛。歷史上，通过民主选举上台的德国总理希特勒，通过授权法，消灭了竞争的反对党派，从而葬送了魏玛共和。类似的例子还有很多，比如委内瑞拉的查韦斯，在当选总统后多次修宪扩权，导致了委内瑞拉的民主大倒退。

就本次乌克兰事件而言，民眾抗议的直接导火索，是总统亚努科维奇在1月17日签署了一项法令，旨在禁止几乎所形式的抗议活动，以及封杀互联网言论，扼杀民眾的言论自由。而乌克兰事件的大背景，则是亚氏政府与自由民主的欧盟渐行渐远，却与威权的俄罗斯越走越近。在其统治之下，乌克兰的民主正在持续恶化。刘瑜女士无视这些事实，却认为捍卫民主精神的乌克兰人民是在反民主，真是让人大跌眼镜。

民主，是人类社会在歷史长河中积淀出的政治智慧。从实用角度来看，民主是一种最不坏的制度安排，但在此之前，民主，首先是一种国家大事人人有权的价值观，是一种公民参政的精神理念。当乌克兰政府越来越趋于威权化，而公眾正在丧失政治参与权利的时候，乌克兰人民走上街头，表达抗议，这完全是一种正当的选择。而以大规模示威抗议的方式，成功地迫使政府让步，归还原本属于人民的权利，显然也说明了这是一种合理的博弈手段。

当下乌克兰的乱局，如克里米亚问题，在很大程度上，源于后共产主义国家本身的遗害。如果乌克兰象当年的捷克斯洛伐克那样，自发和平地一分为二，这当然也不能算作是民主的失败。大一统的思维模式，本来就是一种帝国观，而并非是民主的固有价值。但是，俄罗斯的出兵，却恰恰说明，来自威权大国的武力干涉，才是乌克兰走向成熟民主的最大障碍。

分析政治事件，既要有明晰的价值观念，也要有严密的逻辑思维，才不至于得出似是而非的错误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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