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歌谣(1967—1976)
各派脸谱(1967)
革命造反派
“敢”字当头天不怕,雄文四卷迹天涯。
泰山只手敢擎起,四海胸中能装下。
打击围攻能顶啥,刀山火海含笑跨。
列宁故国恨蜕色,帝修魑魅狂反华。
七亿神州又奋战,垃圾堆里葬群蛙。
昂首东海观日出,回头西洋看晚霞。
千秋万代举红旗,大地无处不香花。
胆小派
小兔的胆子,老鼠的儿子。
抬头怕丢掉帽子,
低头怕碰破鼻子,
坐坐怕磨坏裤子,
站站怕踩烂鞋子,
只要能让我活着过日子,
管他托洛茨基还是赫秃的徒孙子。
糊涂派
床前击破千面鼓,床上老兄打呼噜。
《封神》、《七侠》当滋补,
“前门”、“茅台”不嫌苦。
烧鸡香肠加酱肚,
麻将、扑克伴二胡。
“老三篇”从不读,
毛主席语录更不熟。
吃喝玩乐有个谱,
管它灵魂触不触。
一年三百六十五,
大好光阴白白度。
稀里糊涂入了土,
错把阎王叫圣母。
保旧派
四面八方都想到,
就是“私”字扔不掉。
陈规陋习他全抱,好坏上司他都保。
“火烧”、“炮轰”不能搞,
得罪领导祸不小。
管他篡党篡政,管它香花毒草。
只要饭碗能保牢,祖国变色管不着,
保、保、保,
保字“最牢靠”,永远“错不了”。
保错了请君原谅,保对了大功非小。
奴隶派
低声下气的小宝贝,
光长脖子没脑袋。
是非曲直管不来,
最高准则是他领导的一张嘴。
上司说“不错”,
他叫“对、对、对”,
上司讲“不进”,
他喊“退、退、退”。
别怪他什么都不会,
唯唯诺诺、低头哈腰数他最。
小宗派
以感情当政策,拿原则作交易。
拉一伙,打一批。
批评警告不在意,
偷偷摸摸搞“团体”。
牢骚、谩骂兼攻击,
鸡毛蒜皮当主题。
不管开个啥会议,
他老兄的发言全同意。
左一个“我们”,右一个“自己”。
只要对我有利,管它什么党的利益。
两面派
八面玲珑,四面讨好。
十六面圆滑,三十二面刁。
当面捧捧,背后挑挑。
无事生非,两面三刀。
挑拨离间,拍马造谣。
半阴半阳,似人似妖。
上司讲话,当场补充两条。
群众发言,背地踢他几脚。
随大流派
不上不下,不左不右。
不前不后,紧跟慢扭。
急浪险滩绕道走,
见风驶(使)舵随大流。
次次选举数拳头,
那(哪)儿手多那(哪)儿凑。
趟趟运动点人头,
那(哪)边人多那(哪)边溜。
不分敌友跟着走,
懵懵懂懂不发愁。
不争左派卧中游,
安安稳稳度春秋。
秋后算账派
糟、糟、糟,群众乱了套。
不去抓生产,竟然瞎开炮。
胆敢整领导,实在太胡闹。
张三放五点,李四冒两条。
这句词不对,那话有牢骚。
心想大发作,又怕十六条。
暗暗记上账,走着慢慢瞧。
但等运动后,“看你哪里跑”。
观潮派
群众运动,巨浪滔滔。
缩头缩脑,岸边瞧瞧。
关键时刻,态度不表。
稍见缺点,指手划脚。
一遇挫折,扭头就跑:
“大难临头,糟糕糟糕”。
曙光来到,挺身大叫:
“如此这般,我早知道”。
调和派
没有是非观点,
不分黑、白、东、西。
猫儿老鼠结兄弟,豺狼绵羊配夫妻。
守旧我赞成,造反也同意。
公公说的对,婆婆有道理。
几种意见,不偏不倚。
不管好坏夸几句,地地道道和稀泥。
顽固派
花岗岩脑袋,烂铁皮腿,
犟对真理不认罪。
捧个坏蛋当宝贝,
拣根稻草狠劲吹。
反动路线早垮台,
犹扛破旗呼“万岁”。
坚持错误死不改,
一心甘当狗屎堆。
资料提供者:吴润生,现居镇江。
给“梁效”画像(1976)
“路线觉悟”数我最高。
要问有啥决窍,
上面黑线牵得最牢。
死心塌地把笔杆摇,
白的说成黑,
死的说活了,
是非颠倒怕甚乌(鸟)!?
只要敬爱的××同志看了咧嘴笑,
伸出两个大姆指,叫声“好”!
“开门好”的调子我一直唱到九宵
可写文章非得把大门关牢。
君不闻做臭豆腐要密封发酵?
干咱们这一行同此道,
若让见了阳光呀!
岂不一下全报销!?
反正“正确思想”乃是天上掉,
再由我加点酱、醋、芥末和辣椒。
“上面”说武则天当皇帝水平高,
我就说:共产党人那种跟她比得了,
“上面”说:批“大儒”中有奥妙,
我心领神会马上选准大目标,
“一论”、“再论”孔丘赶着往外抛。
上海牌汽车,气魄太小,
高级钢丝床睡得我直不起腰,
牡丹烟味怎么那么辣?
糖醋鲤鱼端上饭桌竟然已经不会跳。
哼!怎么能保证我精力充沛,
把“限制资产阶级法权”的大作来定稿?
“中央首长”可没让咱们白效劳,
赏下冬瓜一筐,芒果两枚,茄子三条。
还叫咱一个个单独和她来拍照,
直乐得我心窝里恰似三只小猫来抓挠,
我背靠大树把黄梁(粱)美梦找,
眼看着天上立刻就要掉下金元宝。
谁知忽然间
霹雳一声,红日高照,
东风劲吹,妖雾全消。
背后的大树顿时化作粪坑里的蛆一条,
我也成了过街老鼠在把地缝找,
忽听得“呸!梁效”!
一口唾沫挂眉梢。
唰!唰!唰!
四周一下糊满大字报。
我惊魂未定睁眼瞧,
五行大字叫我心惊肉又跳,
“梁效,梁效”罪恶滔滔!
反革命战车上绑得牢。
你是“四人帮”刺向党中央的破铁刀,
你是臭妖婆擦在脸上的雪花膏,
若不彻底交待,全校师生不轻饶!
北大中文系一老师
资料提供者:于光远,经济学家,现居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