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法评论中华政制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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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近军

一个国家（民族）应该褒扬与保护国民的某种精神--从靖国神社谈起

　　近三十年来的中日关系之中，每年都会要为一件事发生一番争辨与批判，那就是日本政府官员参拜靖国神社的问题。

　　中方说，日本政府官员不应去参拜，因其中有东条英机等战争罪犯灵位；

　　而日方说，没办法，不能不去，但绝不是参拜之中的战犯。

　　应该说，现今日本政府的各任首脑，与二战时的军国主义政府是没有什么瓜葛的，特别是社会党等更是在战争期前后就是军国主义的强烈反对者。但为什么战后历届日本政府的首脑们，包括社会党的村山内阁，却都与那个靖国神社脱不开干系呢？政府首脑们在1975年后都不同程度要去参拜参拜呢？

　　看来，参拜靖国神社一事，并非我们所想象是纯全为二战战犯招魂那样的一件事。之中，无疑还存在另外一些意义。

　　椐资料，日本靖国神社是1869年6月由明治政府设立。前身是"东京招魂社"，最初的意图是为了给在明治维新内战(戊辰战争)中，为辅佐天皇而死去的三千多官兵"招魂"，1879年6月正式改称为"靖国神社"。"靖国"是"镇护国家"的意思。因此,靖国神社不同于一般的神社，是专门祭祀死在战场的军人的神社,是祭祀日本明治维新以来历次对外战争中死亡军人的场所，它供有包括东条英机等甲级战犯在内的２５０万军人的牌位。陈列馆内外展示的也是"为国捐躯"的士兵以及军马、军犬的遗像和事迹。

　　由于日本在近100多年来，其参与的战争，绝大多数都是侵略战争，所以说靖国神社中祭祀的亡灵，绝大部份也是其侵略军的官兵。之中，更包括令亚洲有关国家痛恨的二战战犯。

　　从日本国以外的亚洲人来看，日本政府参拜有东条英机等战犯灵位的靖国神社，当然就有为军国主义招魂之嫌，否则，你去那儿干吗？！

　　但，站在战后历届日本政府官员的立场上看，他们可能就会说：靖国神社内祭祀了200多万曾"英勇为国捐躯"的英魂，我若不去参拜，就表明我轻视与不尊重那些在各个历史时期为国家与民族而献身的人。虽然，每一场战争的意义与性质如何，人们会有不同的评价。但那只是对政府与政治家们予以评价的事。

　　而作为响应政府（国家与民族的暂时化身）号召、怀着无畏的自我牺牲精神并最终捐躯的官兵（除了那些违反战争国际公约规则而等同野兽行事的人），他们不应该受到指责。相反，他们应受到国家与民族的尊敬。并且，永远作为让日本国后人效法的楷模。

　　对这样的亡灵，我若不尊敬不参拜，众多国民的选票会投给我吗？同时，我不也希望国民也都仍能象那些亡灵一样，英勇地效忠与献身于国家吗？

　　（考虑到中国、韩国、马来西亚等国人民与政府的感情，最近，日本政府准备向国会交一个议案，将东条英机等二战战犯灵位从靖国神社迁出。其目的，则还是为了方便政府官员今后能继续参拜，而不致因之中有二战战犯灵位问题剌激中、韩等国）

　　如果，真有一个日本政府首脑公开对我们这样宣称，我们能不能同意？能不能接受他的说法？

　　最近，小泉首相就公开说了：我参拜是想向阵亡者表示哀悼，而绝对不是为了想把战争美化。

　　大概，我们没有人会赞同这样的理由。侵略者永远是侵略者，是侵略战争就没有什么"为国捐躯"之说，是侵略者，就不能对其追悼祭祀，更不能对其尊敬了。

　　这里，也许有一个价值观念取向的问题。实际上，更有一个政府要不要褒扬与保护本国国民的"为国献身"精神的问题。

　　日本侵略者是可恨的！但如神风敢死队员一类日本人，作为个人，作为战士，其所表现出来的那种无畏的献身精神，似乎又还大有可圈可点之处。

　　当年，日本鬼子对东北抗日联军是恨得要死的，是欲将其消灭除掉才能后快的。然而，面对宁死不屈、胃中塞满的是草根树皮仍坚持抗日的我民族英雄杨靖宇这个人，他们又确很是深表钦佩与崇敬；对抗联英雄赵尚志，他们的评价也竟是：小小满州国，大大赵尚志！

　　将一个人的精神与其所从事的事业分开评价，分开褒贬；可以批判其事业，但永远不否认其献身精神。这，似乎就是日本人的价值观念。

　　无独有偶。这种将人与事分别评价的观念，并非只在东方的日本人心中存在，在西方文化下的美国，实际也是这样在起作用的。

　　在美国首都的林肯纪念堂前面左右两侧，分别建有一堵长长的漂亮而肃穆的黑色廊墙，墙上刻写着密密麻麻的名字，周边则堀立着很多战士的雕像。这两处建筑，就是著名的"韩战纪念墙"与"越战纪念墙"。是美国人为在朝鲜战场与越南战争中阵亡的美军官兵而立的纪念追悼性标志。那黑色廊墙上所刻下的，就是所有在那两场战争中阵亡者的英名。

　　众所周知，对美国政府参入的那两场战争，特别是越战，很多美国人都是持批评批判态度的。还在越战期间，甚至就有数十万上百万人进行过反战示威游行，谴责政府进行了错误的战争。

　　但是，人们只谴责掌管国家的政治家，而并不贬损参战的战士。因为，人们明白，这是两回事。因而，便能有这两战的美军阵亡者纪念墙，能有在反映韩战与越战的文艺作品中仍歌颂勇敢战士的主题与内容。

　　毛泽东曾说：人是要有一点精神的。

　　一个民族，一个国家的国民，不更是要有一些能起到民族与国家脊梁作用的精神吗？！

　　可是，很多年以来，我们却不但没有努力建树起这种脊梁精神，相反，倒经常对其原有的脊梁精神予以抛弃、予以丑化、予以摧毁！致使我们中华民族中很多高尚的东西，在今天，竟然沦落到被耻笑被玩弄的境地。例如，见义勇为乐于助人的美德，现在几乎成了一种"上当"的前奏；而自我牺牲的献身精神，则几乎被理解为"傻冒"。

　　这一切是如何造成的呢？

　　就是若干年来，那种将人性的品德、精神与政治家的事业，混同在一块的观念及其政策，最终导致了现今的上述状况。

　　在那种观念与政策下，对人的品德精神的评价，不再是单独可分的部份，而是与一种什么政治，一种什么路线紧紧联系在一起了，而之中，政治或路线又是第一位的。若政治或路线被正面评价，那么，这政治或路线中的人，才会有地位，才会被褒扬；而若这政治或路线被认为是错的，那么，这政治或路线中人，就必成鬼魅，必被贬损。

　　想想八年抗日战争中，有多少英勇的中国人为了中华民族、为了我们的国家，贡献青春历尽艰难洒尽热血，还牺牲了生命。可是，仅仅由于他们不是共产党，而是国民党员，结果，他们不仅不能受到后人的纪念享受后人的祭奠，反而，不是被教科书之类抹杀不见历史踪影，就是被冠以"反动派"扫入档案记载的另册。更有甚者，当年为了悼念那些抗日英雄，被人民予以隆重安葬的坟墓，在文革中也遭无知的人惨烈破坏，使英灵无处安身。

　　在风景秀丽的长沙岳麓山上，曾有一处国民党73军衡山长沙战役中阵亡的抗日将士纪念厅及大片烈士墓地，然而，文革前后便被摧残几尽，很多可见碑文的墓碑都遭毁损，纪念厅内则成了大小便场所。那些年，没有人认为这有什么不妥，没有人认为应该对为我们民族而付出了生命的73军将士深表崇敬与感谢。其原因，就是因他们是国民党的！

　　某单位内，有过一位曾参加过抗日远征军、到缅甸打过日本鬼子并受过伤的职员，他在文革中受到无数次的不尽批斗，其原因也只有一条：因他参加的是国民党部队。所以，他便就是国民党残渣余蘖，而不是什么抗日功臣。在批斗会上，竟还说他受伤是"活该""谁叫你当国民党！"

　　这样的事例，众所周知，不是个别，不是少数。这样的后果，不就是摧残我们民族的脊梁精神吗？！幸好，现在正在一步步纠正抹杀轻视国民党抗战成绩这方面的问题。

　　就是在共产党内，摧残我们民族脊梁精神的事，也发生过很长时期。

　　从王明为代表的左倾路线起，只因政见路线不同而不管其人品高尚与否，就统统予以打击整肃的事，是数不胜数的。在解放后，这种情况也没有得到正确改变，文革中更是变本加厉。

　　文革前，《我的一家》（陶承著）一书，曾给了那一代青少年多么大的正面影响与教育啊！可是，文革中，此书成了禁书。原因就是因书中的革命烈士欧阳立安等，其革命活动是执行了立三路线的对敌斗争方法。因此，在敌人面前坚强不屈英勇牺牲的欧阳立安等人，便也成了"坏人"，不能做革命者的表率了。

　　在某些人的观念中，确认为：路线错了，那路线中的人还能有什么好人？还能有什么值得后人学习的东西？

　　对待文革，实际也存在这个问题。

　　文革的发动，完全是毛泽东与当时中央的责任，要说有错，也只是毛泽东与当时中央那些人的错。而参加文革的成千成万人民群众，参加造反的成千成万红卫兵与造反派，也都是由毛泽东与当时中央的号召下，才进行的。文革中的每一段战略部署，都是有中共中央文件或中央"两报一刊"的指引，红卫兵与造反派才勇敢上阵的。

　　之中，不说全部，也不说大部，至少有相当多的红卫兵与青年人，确是怀着一种为不使国家倒回到国民党旧社会时代（"反对修正主义"）的想法，而积极听从毛泽东与中央的指挥，满腔热血奋不顾身而投入到文革斗争中的，很多人都为此贡献了自已的青春，还有的付出了宝贵的生命。

　　当然，从历史的角度看，文革本身没有什么进步意义，那一代青年的确白白浪费了自已的青春，甚至生命。但是，若从人性的品质，那些积极响应号召参加红卫兵与造反派们的青年人所表现的献身精神，则似不应简单否定。

　　一个民族，一个国家，如果不褒扬与保护能积极响应当时代表国家的政府或中央的号召、并能积极勇敢投身于政府或中央希望做的事业的那种精神，不由政府来承担事业的过错，反而将事业的过错归究于那些基层积极响应者实行者，那么，今后，又还有谁敢真心响应与拥护政府的号令与号召呢？

　　红卫兵与造反派们做的事是错的，但他们并非为个人而能有的做事态度与忠诚精神，则应予肯定。文革是一盆污水，确应倒掉；但，应留下水盆中的孩子。应该为文革罪恶承担责任的是其发动者与高层领导者，而不应是底层那些热血满腔的青年人。

　　可是，我们看到的却仍是一幅幅对精神摧残的画面。积极参加过造反派的人们，大批的被关进监狱，大批的被整肃，打断他们的人生历史，堵死他们的政治前途。之中，最令人发指的是，文革后，居然有人掘开那些在文革中死去的红卫兵与造反派分子坟墓，推坟平墓，毁棺扬尸。

　　文革中红卫兵造反派们的倒霉结局，给人们最大的教训就是：对政府的号召，切勿认真去做。那不是忠诚，而是傻瓜行为。因为"党的政策象月亮，初一、十五不一样"。你此时做是积极正确，而彼时看就可能是错误了。

　　然而，产生出这个"教训"，却实在是国家与民族的不幸。而这种不幸，将会在很长时期影响人们、尤其是后一代人的处事原则。

　　现在，媒体经常指责人们对发生在自已周边的坏人坏事漠不关心，批评人们缺乏见义勇为的大无畏精神，指责人们对国家财产国家利益缺乏"主人翁"态度。然而，他们没有想一想，这一切是如何会发生的呢？

　　在我们的国家，不是曾有过对任何坏人坏事是取"老鼠过街，人人喊打"的清明局面吗？不是有过"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都要交给警察叔叔手里"的拾金不昧的社会美好画面吗？为何，现在一切给掉了个头？

　　如果，现在将这些还归结于四人帮与文革的破坏，那自然只会令人可笑。四人帮倒台文革结束也已四分之一世纪多了，当年出生的婴儿也已长成威武的小伙子了，相信四人帮们绝对没有这么大的能量。

　　有人将这出现的一切又归结于市场经济，认为是市场经济导致了人们之间的冷漠与对国家责任的淡薄。

　　可是，美国不更是一个实行市场经济的国度吗？日本人不也是搞的市场经济吗？为什么在他们那些国家却反而不轻视人的作用、人的地位？为什么他们能使人与人之间更显得有秩序、更显得具有人情味呢？为什么在"9。11"事件时世贸大楼内的美国人能表现得那么杰出、那么有举国一致般的组织观念呢？

　　是民族的国家的某种脊梁性质的精神在起作用啊！

　　我们的国家，虽物资确丰富了，但今天差了的，却就是这种精神。而正是这种精神，最终将会决定我们国家的前途命运的。

　　不知道我们还能不能迅速找回那种有过的崇敬献身的民族精神？不知道我们还会不会建立起那种脊梁般的民族精神？

　　今天，在我们批判小日本的军国主义罪行的同时，在我们指责美利坚的世界警察角色的同时，我们确也应象他们一样，不忘锻造我们国家的伟大精神。

　　2002．9．8．

　　　　上网日期 2002年09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