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 法 评 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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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政党政治及其走向
● 高永光
高永光,台湾政治大学教授,国民党中央智库顾问。本文为高永光先生于2003年4月16日在北京大学国际关系学院的演讲,根据录音整理,未经本人审阅。
首先感谢院里面让我有这个机会能和在座的各位老师和同学就台湾的政党问题交换意见,我想时间很宝贵,其它的话我就不多说了。
第一,我想把台湾的政党政治和政党体系简单地给各位介绍一下。台湾的政党虽然接受一部分的政府经费补助,但它是民间团体,这个补助是根据《选拔法》里面的规定以最近一次的中央级的选举,每一个政党在这次选举中的立法委员选举或总统选举中,得票率超过百分之五以上的就可以申请政党补助。政党补助每年都有。但过去是没有的。最主要的是在民进党还没执政以前,民进党的财务困难,当时李登辉还是国民党的总统的时候,推动了这样一个制度。所以政党虽然是民间团体,但接受一部分的政府补助。以最近一次的选举来看,每一个政党,像亲民党、国民党、民进党大概每年接受补助的金额在5000万(新台币)到1亿之间,1亿大概就是2500万的人民币。这个钱在台湾就一个政党来讲当然是不够的,国民党一年的花费大概就要10亿新台币,政府补助当然是不够的,所以国民党没有执政以后他们的财政相当困难。台湾的政党基本上还是民间团体,由一个叫《人民团体法》的法律来规范,其中有一章专门规范政治团体。要有一定势力的许可,必须去登记,主管单位就是行政院的内政部。
政治学里面所说的政党体系就是指各政党之间互动所形成的一个系统。政治学中所谓的政党必须满足几个条件,就是:第一必须有主持人,第二是在每次选举的时候必须提名或推荐候选人参加选举,第三是必须随时准备要执政。所以最早新党刚刚要成立的时候,党纲里有一条说新党的成立是为了改造国民党,当时在台湾成为一个笑话,因为没有一个政党的成立是为了改造另一个党。不过后来正式的党纲里面就没有了。所以台湾的政党如同西方资本主义国家的政党一样,是要成为一个ruling
party,也就是一个执政党。目前就是每次选举的时候都推荐候选人参选,在全中央,也就是全台湾的选举达到获得百分之五以上选票的大概有四个政党:一个是国民党、一个是民进党、一个是亲民党,还有一个是台联,台联叫台湾团结联盟。台湾的党可以不叫“党”而另取其它的名字,比如台湾团结联盟。英文缩写是TSU。大概就是这四个政党,在上一次的中央级选举中得到的选票各超过了百分之五。百分之五票数的计算就是你推荐或者提名的候选人,得到的选票除以那一次选举里面全部的有效选票。另外还有两个党,如果各位对台湾事务稍微关心一点的话可能会比较熟悉。一个就是可能会慢慢泡沫化的新党,新党过去比较知名的政治家包括赵少康、郁慕明这些人。新党在上次的立法委员选举中拿了七席,得票率没有超过百分之五。还有一个就是北京最讨厌的台湾建国党,它的党纲就是台湾独立,建立新国家。对这两个党,台湾建国党可以说是寿终正寝了,几乎已经不存在,它也推出过极少极少数的候选人,但是几乎都是全军覆没。这就是我们常提的台湾六个政党。
为什么我会跟大家来讲台湾的政党情况怎么样呢,因为台湾的政党是民间团体,登记的时候虽然没有活动,但政党的消灭现在在法律的程序上面并没有被规范,没有一个过程可以把它主动消灭掉,这实际上是《人民团体法》的一个漏洞。我们只要合乎设立的程序成立一个政党,向内政部登记,拿到相关的文件,这个政党成立后在台湾就是合法政党,目前超过一百个。所以各位如果有机会可以留下e-mail,我可以向大家介绍这一百个政党,但这一百个实际上没有什么意义。除了刚才讲的这几个政党,其它的政党我们对它们有一个专有名词:“泡沫政党”,在西方政治里面就是foam
party。大家可能会问我政党有什么好处,它在募款或接受捐款的时候可以免税。另外政党财产缴税的税率是不一样的。有的政党专门做这种生意,有人投资买了两辆大的bus,这个就属于政党的财产,它把bus租给bus游览公司。那个游览公司拿bus去做生意,可是这些bus跟营业用bus所缴的税率比起来是很低的。另外一种也有沽名钓誉的,其中也有些到大陆来活动,连我们都不知道是什么党,就顶着一个党主席的帽子。如果现在开政党协商会议,就可以和我们大陆的党主席坐在一起,因为都是党主席。(笑)各位如果碰到台湾来访的,给你一个某党党主席,你不要太压抑。(笑)这就是台湾政党目前的情况。换句话说在解严之后,在主持政党上面是相当地宽松。也因为这个样子,所以最近《政党法》是立法院里面急着想通过的法律。这又是另外一个课题了,就是专门要成立一个政党法来规范政党。政党法里面充满了朝野之间的斗争,这是另外一个课题,我就不再多讲。(www.bdjt.com)
第二个部分:从目前台湾政党政治的发展来看,未来的政治发展,甚至于跟两岸关系的影响,势必要先了解台湾政党的性质。接下来我们来看台湾的政党政治跟宪政体制之间的关系。这个影响非常大,因为政党是民间团体,当它执政以后,在中央级的国会,我们叫立法院里面,如果没有一个多数党出现的时候,它会出现复杂的宪政运作的状况。正因为如此陈水扁现在的政府才会出现许多运作上的困难,才会出现现在所谓的政党之间要联盟,泛蓝要合作,我想这都是各位现在相当有兴趣的问题,台湾的国民党跟亲民党要合作,连战跟宋楚瑜要“连宋配”。从国民党的分裂,到政党联盟,到“连宋配”,最后假定赢了的话,会不会政党又重新结合起来,政党的划分跟现在的体制有非常密切的关系。台湾的体制有几点要向各位报告,也就是我们这个第二部分,政党跟宪政体制之间的关系。
台湾的宪政体制的观念在根本上是根据中山先生建国大纲里的五权宪法的体制。实际因素上面,我们认为它比较接近法国的双重行政首长制。政治学里面把西方的政治体制,分为内阁制、总统制另外有一个是法国的双重行政首长制,有的分类又不是这样。有人把法国的双重行政首长制称为半总统制。这是政治学里面的一些课题。总统制一般来说以美国为代表,内阁制以英国为代表,双重行政首长制以法国为代表。它的特征有很多内容,也不是那么简单就可以讲得清楚,总统制原则上行政、立法、司法互相分立,互不统一,彼此之间制衡,可是基本上整个政治运作的重心在总统。美国的政治基本上是以白宫为核心,国会固然代表着立法权,对行政权有制约关系,美国历史上也确实有弱的总统和强的国会,但基本上还是行政带领着立法。内阁制是立法跟行政合一,用我们这边的话讲就是议行合一。政府部门里面主要的负责人都是国会议员。必须先大选国会的议员,然后才有可能,由国会里面的多数党组阁,所谓多数党就是占国会里面的席位一半以上,也就是百分之五十再加一席,即我们一般讲的简单多数。英国是标准的内阁制。而双重行政首长制指的是在行政上面两套马车,总统跟总理两个都有行政权。可是总统任命总理必须受制于国会,总理运用行政权必须接受国会的制衡。双重行政首长制比起总统制和内阁制都要复杂。
原本是根据1947年宪法的五院制,在宪法学界和政治学界是一个永远争论不休的问题,到现在还没有答案。台湾经过六次修宪,其中前三次我都参与蛮多的,每次在专家小组的制度会议里面都会吵翻天。四、五、六修得很不象话,第四次的修宪里面都很多的政治交易,第五次修宪被第六次宣布违宪。从1991年到现在为止总共六次修宪。到1996年大选以后最后一次修宪就停在那里动不了,动不了跟政党政治有关系。台湾的政治体制基本上是五院制,就是行政、立法、司法、考试、监察,总统节制五院,这五院用中山先生的话讲,是各自分立。对我们政治学者来讲,这中间的关系基本上还是制衡关系,怎么说呢?行政院的施政必须向立法院负责,行政院的官员必须接受立法委员的咨询,行政院的院长有义务到立法院去做施政报告,所有的政策、法律、预算案都要由立法院来制定。所以1947年宪法明白规定:行政院必须向立法院负责。1947年宪法规定了司法院、考试院人选的通过:考试院由考试委员来组成,领导班子就是考试委员,有一个考试院长和副院长。司法院除了本地法院之外,最重要的就是长官,有宪法解释权的大法官,这些大法官和各地法院的法官是法学方面的专家,都是经过考试进去的。大法官尽管是法律方面的专家,但由于他有权解释宪法,所以政治方面的考虑相当重要。像这些职位过去是由总统提名,监察院同意之后任命的。各位就可以看得出来五院之间是彼此相互制衡的。总统是在五院之上,可总统除了宪法给他的一些形式上的权力以外,对五院的日常事务按照1947年宪法是没有权力直接去干预的。那么各位可能会问,根据1947年宪法,目前台湾的总统怎么会去管五院的事情呢?其中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事情就是:过去1947年宪法规定他可以提名行政院院长,经过立法院同意之后任命。换句话说:行政院的院长的人选是总统找来的,无论如何,两个之间有这样一个关系在,过去宪法的设计中总统实际上不是去直接管事情的。另外有一个国民大会,1947年宪法中总统是由国民大会的国大代表选出来的,不是直接选举产生,所以总统是受到国民大会的制约的。这是1947年宪法,当时在中国大陆比较能够体现中山先生五权宪法的原理。当然台湾的宪法也没有我讲的那么简单,其中一部分一部分非常复杂,我只是把大概的架构讲一讲。(www.bdjt.com)
这里面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东西就是:如果照1947年宪法,总统是国大代表选举产生的,类似于西方国会的立法院里面的立法委员是由公民直接选举产生的。总统是间接选举产生的,国大代表也是民间选举产生的。如果完全照1947年宪法这里就会出现很大的一个问题,国民大会里面的多数党,跟立法院里面的多数党是不同党,假定国民大会里面甲党是多数党,那么请问大家,他们在选举总统的时候会选乙党的人吗?当然要选甲党的,而立法院乙党是多数党,这时候就会有问题:属于甲党的总统在提名行政院长的时候就必须征得乙党占多数的立法院的同意,那他怎么办?中山先生的这个架构我也研究蛮久了,五权制度在真正落实的时候就会出现问题。五权只有在一党独大的体系之下才能运作得相当顺利,如果两个党的力量差不多的时候,这个宪政体制一定出问题。台湾最近十五年的宪政难题事实上也是政党政治的发展所产生的。现在每个人讲法不一样,台湾现在的政党体系如果按照数目来讲的话究竟是多党制还是三党制?也有人讲是两大一小制,从意识形态来分是泛蓝、泛绿两大阵营。跟美国、英国两党制比我们都可以直接讲它是两党制,但其实又不一样,原因是它还在发展当中。但是无论如何,最近十五年,大体上有一个强而有力的反对党存在着,就使得整个政治运作出现了问题。这是行政体制必须改变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在宪政体制里面最重要的核心在什么地方?在总统、立法院跟行政院。台湾修宪修了好多条,而且修了六次,各位就知道这里面的内容非常繁杂,这里面最重要的修宪结果就是总统具有了实权,在修宪条文里面赋予总统有关国家安全大政方针的直接管理权。这个条文脱胎于动员戡乱时期的临时条款,二蒋在的时候,他们一个宣布戒严,一个宣布是动员戡乱时期,当时1947年的宪法被冻结,完全依照动员戡乱时期临时条款。这个临时条款是国民大会通过的,也引起了台湾宪法学界很大的争议,因为在宪法冻结之后,理论上讲要么是修宪冻结它,要么是宣布冻结,但是当时宪法没有正式宣布冻结而以临时条款取而代之。修宪之后总统的权力大部分都渊源于动员戡乱时期临时条款,在第一次修宪的时候把它放到了正式条文里面去。这个时候出现了一个问题就是行政院院长的任命,需要总统提名还要立法院的同意。如果总统所在的政党跟立法院的多数党不一样的时候,问题就出现了,甚至于在一样的时候也会出现问题。1996年台湾根据修改之后的宪法第一次实行公民直接选举总统,当时是李登辉跟连战的“李连配”,当时李登辉是总统,连战是行政院院长。李连当选之后,连战是副总统,可是兼行政院院长,这是1947年宪法里面的一个漏洞,对副总统和行政院院长是同一人选,宪法里面没有明文禁止。可是立法院不让连战到立法院去任职,1996年到1997年整整一年,连战没有办法到立法院里面去,就是因为他兼了一个行政院院长。后来,就是96修宪的那一次,把总统提名行政院院长不必经过立法院同意的条文放进去了,到1997年,连战不再兼任,他专任副总统,当时找萧万长来做行政院院长。这个意思就是说,总统任命立法院院长要受立法院的制约,即使跟我是同党的,也必须接受我同党的立法委员的意见,甚至于讲得难听一点,是它的政治运筹。这就是蛮麻烦的情况,总统的权力在选举的时候受制于立法院。这还是同党的状况之下,也出现了问题,那么不同政党显然问题更大:假如总统提名行政院院长,要经过立法院的同意的话,当总统所在的政党和立法院的多数党不同时,总统的提名权势必要弱于立法院对应人士的同意,宪法就要把这个修掉,这就是政党政治的产物。可是修改之后,又出现了很大的问题,到底谁是推动行政的第一人,台湾现在的行政院院长的任命不需要经过立法院,总统喜欢谁就找谁去当院长。可是总统不到立法院里面去接受咨询,立法院能够咨询的对象是行政院院长,这个三角关系就非常复杂。总统所在的地方出了事情,行政院院长到立法院里面去挨骂,立法院不喜欢这个行政院院长,按照修宪之后的设计,它可以通过不信任案,逼行政院院长辞职。可是同样是在修宪之后,行政院院长不接受立法院对他的不信任案,可以呈请总统解散立法院。好,看你立法院怎么对付我这个行政院院长,立法院不喜欢我这个院长,我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条是我把他换掉,换一个你们喜欢的,第二我就跟你们杠上去了,我解散掉立法院重选,看你立法院敢不敢为了这个你们不喜欢的行政院院长把你们的政治生命再赌一次,因为改选之后你未必会选上的。(www.bdjt.com)
台湾的选举希望各位有机会去参观一下,热闹非常,也是要花大钱的,所以所有的立法委员都希望自己的任期越长越好。现在是三年,想改成四年,我可以告诉各位,几乎所有的立法委员都会同意。(笑)如果要把它缩成两年,他会跟你打架拼命的。(笑)花钱方面,最保守的一个例子,像各位可能比较清楚的李庆安,李焕的女儿,李庆华的妹妹。李庆安在竞选立法委之前已经是形象派了,形象非常好,她原本是新闻传播学的硕士,回到台湾之后参加华氏的“晚上八点档”的新闻,所以她知名度很高,形象也很好。台湾的电视新闻记者能够坐上这种桌台的,基本上都非常有前途,女的是美女,男的是俊男,而且口才都非常棒,字正腔圆,坐在上面非常光鲜,再加上李庆安本身就是走形象派的,她也不去跟任何的利益团体挂钩,也没有任何的填耳朵、绯闻这些东西,她跟那个璩美凤很不一样。(笑)但就是这样,李庆安的竞选大概也要花2000到2500万,因为你要做那些宣传啊,传单啊,要有一大批的工作人员去为你做各种动员啊,每天的开销啊,支出啊,平均一趟下来,一个立法委员的选举在选区这样的动员,最低的估算可能也要2500万。乡下地区的候选人动辄花费上亿新台币的立法委员相当之多,包括贿选、买票,就算不贿选买票,台湾相关地区传统的选战是怎么个打法呢?是开流水席,就是选举期间他的竞选总部旁边一定有个相当大的场,里面中午和晚上吃饭的时候,有时五次席,有时三次席,有时一百席这样开出去,相关地区选举的时候最高兴的事就是携家带眷去吃选举饭。(笑)各位到台湾如果碰上选举,到竞选总部去,吃饭的时候一到,就有人把便当送给你。(笑)不是开玩笑的,他也不管你是谁,反正来的都是客人的选票,就送个便当。而且台湾现在比较便宜的便当,要六七十块钱,一般竞选总部提供的便当大概都在八十块到一百块钱。所以以后到台湾游学就要赶在选举期间,可以省下很多生活费。(笑)所以我们戏称,选举是台湾社会财富的一次再分配,其实是蛮好的一个际遇。
现在这个行政院院长完全受总统的任命,可是出了事他是第一拨过去挡,所以我们现在看这个体制,估计你们在一些评台湾的文章中会看到,说行政院院长是总统的“小媳妇”,还有人形容过说行政院院长不过是总统的菲佣。这些都是政党体制带来的情况,政党政治的演变使得整个宪政体制出现问题。所以现在总统、行政院跟立法院的三角关系需要进一步的厘清,立法院怎么去监督行政院,怎么让总统有权又有责,这个大概是台湾未来宪政改造很重要的内容。但是现在动不了,动不了的原因就是:修宪的结果国民大会我们用五个字来形容它:留会不留人,现在没有国大代表,只有国民大会,那么国大代表跑哪去了?国民大会我们现在说它是任务型的国大,当有修宪出现的时候,要弹劾总统副总统,要罢免总统副总统的时候,这个时候才选国大代表,任务完成的时候,国大代表的职位就没有了。台湾修宪的结果,国民大会就是这个样子。国民大会本来最重要的一个权利修宪权,一分为二,它只有对于修宪的复决权,它没有提案权,提案权在立法院。立法院如果要修宪,需要立法院里面少有的特别多数:三分之二的特别多数,这个修宪案才会成立。假定台湾现在要修宪,立法院三分之二通过一个修宪案,然后开始选国大代表,国大代表选出来之后开会,受理立法院的修宪案。按照程序进行下去,最后投票复决看修宪案能否通过。目前立法院没有任何一个政党获得过半数加一席的席次,换句话说,我们习惯上讲立法院竟然没有多数党。修宪要三分之二,那你没有多数党怎样修宪?所以现在在台湾谈修宪,根本是镜花水月。所以台湾目前的政治体制就我一个政治学者来看,问题相当大。不过现在虽然基本上讲总统有权无责,总统根据修宪的结果对国防的大政方针可以去管,但是,大体上这几年下来――陈水扁是个例外――李登辉在的时候,基本在国防、外交、军事、国家安全、大陆政策等方面是总统直接的权力,内政、财经、文化、社会、环境保护等等,还是行政院的职权,大致在李登辉做总统的时候是这种情况。但陈水扁就不一样了,陈水扁怎么管?他可能自己都搞不懂,我们也搞不太懂,陈水扁相当混乱,这混乱一定是有原因的,我还会再提到。陈水扁的政府困境就是少数党,立法院没有一个多数党情况下必然出现的问题。(www.bdjt.com)
台湾的政党跟宪政体制之间还有一个问题是可以观察的,就是中央跟地方的关系。刚才我们讲中央的总统、立法院和行政院的小三角关系基本上决定了台湾整个的政治动向。可是这只是横的,还有一条纵的,就是中央跟地方的关系。台湾的现执党民选、总统民选、立法委员民选、老百姓直接选。立法院现在基本上是四个政党在运作,如果把新党那一席再加进去的话,是五个政党。行政部门这一部分是民进党在运作,可是地方县市长是民选,台湾的二十一个县市再加台北市和高雄市两个直辖市共二十三个县市,县市直选的结果怎么样?像这一次的马英九,高雄市的谢长廷,一个是国民党,一个是民进党。这条轴的政治动向也出现了问题,民进党的中央对国民党的地方当然就不会有关爱之意,所以动辄就要大骂,马英九被打得一塌糊涂,乱七八糟,不过越打人气越旺,(笑)这也是犯了兵家大忌。当然陈水扁在做台北市市长的时候也是炮打中央。台湾中央和地方的格局就是这样,现在许多地方政府改造也在慢慢进行。各位可能也知道每年为了财政的事情中央和地方闹得非常不愉快。台湾有一个统筹支配钱款,也就是中央收税,收过来之后有些税收要返还地方,为了这个分配的比例,中央和地方每年都要吵架。这是台湾的整个体制,跟政党政治有关。中央和地方也是一样,不同的政党之间的竞争非常激烈。包括中央和地方,包括台北市和台北县。台北市是马英九做主,关于台北县,不知是否谣传,在我来之前,听说了“扁吕配”也就是说,陈水扁和吕秀莲2004年要继续配在一块儿竞选连任,也有另外一种说法叫“扁苏配”,苏贞昌就是现在台北县的县长。他头上所有的头发都掉光了,苍蝇停在上面就滑下来。(笑)苏贞昌自己也开玩笑说,到晚上开会是不必开灯的,他的头会发亮。(笑)苏贞昌是相当挺陈水扁的,而且这一次的县市长选举他击败了临时代表泛蓝出来选的做过新党主席的王建煊。王建煊跟苏贞昌竞选台湾的县长失利,2002年的时候苏贞昌竞选连任,而王建煊差了八万张选票,一样没有赢。台北市有一个桥叫“正气桥”,这个桥是可以一直通到台北县去的,马英九在的时候要把正气桥拓宽,希望台北县做配合。各位可能要问:我这边要拓宽桥,什么叫配合?到过了河之后,进入台北县,我就要拓宽八个线道,过去之后希望他那边的马路要拓宽。台北县就不理他,台北县说你的八线道过来,过了河到了我们这边以后,所有其它的线道你可以自动缩减成两条。(笑)他就是这样,不同党你少来,同党好讲话。这也是台湾的政党政治发展到现在,已经没有办法了,我们也头痛,但是走这一套民主制度过来走到这个地步,这已经是很难解决的矛盾。这是我们的第二大部分。(www.bdjt.com)
目前第三大部分,给大家报告一下立法院整个政党政治的分配。它的依次比例是这样,2001年年底立法委员选举到现在的状况:立法院里国民党在上次的立法院选举得票率是31.28个百分点,这是国民党提名和推荐的候选人所地的选票除以全台湾的有效选票所得的结果,席次是68席,这68席就是区域选区选出来再加上不分区的,我们叫政党比例代表制,由政党提名单。在225席中,有65席是由政党比例代表和海外代表组成,西方国家也有这种情况,像英国、日本、德国都有政党比例代表。也就是一个行政区域里面组成一个选区,然后这个选区里面你选出多少名额出来。然后按照每一个政党在区域的得票的百分比再去分总席次里面一部分的席位,这个叫政党比例代表制。台湾是不到三分之一,日本是五分之二对五分之三,五分之三是区域选举出来的,五分之二是政党比例代表,德国是一半对一半。之所以用选区代表和政党比例代表并存,是为了让得票率跟席次率更接近。假定一个政党拿到百分之四十的选票,如果按照得票来算的话它应该分到百分之四十的席次,但事实上不是这样,不同的选区的设计会使得得票率和席次率有一个差别,在政治学里面我们叫得票率跟席次率之间的研究。在政治学里面政党跟选举里也发展出很多模型来做这个事情。国民党31.28个百分点拿了68席,亲民党20.34拿了46席,新党2.86拿了1席,总计泛蓝是54.48个百分点。有人说这样不很好吗,就变成一个多数党了,但问题是是本身的矛盾不会让它合起来,如果国民党没分裂,那局面也不会是现在这样了。所以大陆观察台湾政治的学者和台湾的政治学者一致的结论是:国民党输就输在内部的分裂,但这是单纯化的说法,国民党变成今天的局面因素非常复杂,表面上看一定是有分歧的。68加46加1一共是115席。民进党36.57的得票率87席,这是2001年,台联8.5得13席,加起来是45.17正好100席。所以两个的百分比,泛蓝和泛绿对比是115对100,立法院全部的席次是225,还有10席是无党席,里面有一个可能各位比较熟悉的陈文茜,很可怕的一个女人,不过很有名,经常戴顶怪里怪气的帽子,每天帽子都不一样,听说她的帽子有好几百顶,头发每天变一种颜色。陈文茜在台湾也算名女了,口齿非常犀利,她原本是民进党,理念上是很贴近民进党的。陈文茜的选举也很奇特,刚才我们讲的选举是一般的选举,但陈文茜这种选举几乎是不太花钱的,她也没有宣传车,也不去印海报,也不去做席子,因为她有一定的知名度在里面,她的选举就是靠口耳相传。张老师(向旁边示意)常讲他喜欢陈文茜,陈文茜的胸部很大,(笑)有人看到她就昏倒了,(笑)我是不太喜欢胸部太大的,(笑)我比较喜欢大眼睛的。李庆安长得是比较斯文清秀,但陈文茜是相当大胆的,她讲过很多的名言,比如她说“性是用来欺骗男人的工具”。她算是比较新女性主义的一个人,但也是蛮有学问的,她是研究历史的,尤其是西洋史,对西方中世纪一直到现代之间帝国的兴起和衰落是蛮有研究的,你和她辩论未必辩得过她,观察很犀利,她有她的长处,每天有她的电视节目播出,叫“文茜小妹大”,我们常开玩笑说大哪儿,(笑)这是台湾庸俗文化的一部分,大众化文化它必然要庸俗化。其它的这10席当然是变化很大,里面有些很明显他会支持国民党,像有些无党籍的,比如陈文茜,她现在就非常支持国民党。有些是无党籍的,但会支持民进党,比如说有一阵子的赵永清。不过大致我们估算立法院的席次比例,是百分之五十五对百分之四十五。那么如果我们从立法院方面去反映,泛蓝跟泛绿之间的力量是五五对四五,现在也有相当多的政治观察家认为2004年的大选会是五五对四五,泛蓝占优势,这是一般的看法。以上是立法院的生态。
第二我们就看少数政府,在这一部分我们谈到立法院的政党政治。陈水扁是公元2000年上去的,明年底立法院才改选,2000年3月陈水扁当选,5月20号就职,陈水扁的政府是从5月20日开始运作。那个时候的立法院国民党是多数党,也就是第四届,2001年是第五届,2001年之前都是三年,也就是1998年选出上一届。立法委员换届选举的时间跟总统选举的时间是不同的,这也增加了政党政治和整个宪政制度运作的困难性。陈水扁当选的时候国民党在立法院里面是多数党,虽然他提名行政院院长已经不需要经过立法院同意,可是行政院必须去跟立法院打交道,立法院可以每天叫行政院的官员过来的,立法院除了月会之外还开委员会,委员会上官员有义务在会上备询,立法院几乎是整个礼拜都在开会,行政院必须站在第一线上对立法院负责。陈水扁不得已就用了唐飞,唐飞是国民党在的时候的国防部长,然后当时美其名曰“全民政府”。可是这个政府是所有宪政体制里面一个奇特的现象,当然我刚才已经给大家报告了,台湾的宪政体制是五院制,西方的国家,像西欧,有相当大的一部分是内阁制,内阁制的国家是代表国会的那个议会的多数党出来组织政府,如果没有多数党怎么办?看是不是由几个少数党联盟起来形成一个联合政府。在内阁制国家里面不可能国会里面有一个多数党,政府却由少数党来执政。这是没办法相处的,为什么?我在议会里面随时就可以把你少数党政府的法案推翻掉,我随时可以逼着你走路。但台湾是很独特的一个做法,他虽然任命唐飞做行政院院长却不是经过政党协商出来的,他直接就找唐飞,唐飞也答应了,答应了之后才去跟连战讲,连战为这事就不高兴,你既然已经答应了人家还来跟我讲干吗?这一点到现在我们还不是很清楚,唐飞为什么要这样做,就国民党这边来讲是不太能理解这件事情。当然唐飞他有他自己的意见,他认为他在这个关键时刻他可以做少数政府跟多数党的立法院中间的一个桥梁,也许是这个使命感使然吧。不过就政治的运作常理来讲的话,假定你今天总统所属的政党在立法院里面是少数党,你要任命一个立法院里多数党的人去做行政院院长的话,正常的管道要透过政党协商,两个党之间正式来商量。这个意思是说,我现在既然要提你多数党的人来做院长,我当然第一个要得到你的同意,这个时候立法院就能够合作。他不管,他就提了唐飞,最后为了核四厂的问题,唐飞就辞职了。核能发电机四厂,在台北县供着,陈水扁的政府最后确定不会继续建造,这个上面造成了一个台湾宪政上的难题,就是立法院通过的预算行政院可不可以不执行不接受,最后通过司法院大法官会议第520号解释,这个问题解决掉了。根据520号解释,立法院通过的决议行政院必须去做,不然立法院重新做决议,要继续兴建核四厂,当时的陈水扁政府最后不得已接受了。当时的行政院院长就是张俊雄,张俊雄后来退下来主管民进党的党务去了。唐飞不做之后他找民进党的人,那是百分之百的少数党政府。
西方国家的少数党政府它必须怎么运作?西方国家国会里面如果没有多数党,又没有办法组成联合政府――三个少数党里面的两个联合起来构成多数,就可以组成联合政府――如果不这么做,西方国家有没有少数党政府?有,我们叫minority
government,我们研究西欧战后所有内阁制的政府,少数政府大概占三分之一,这个也不是罕见的,就是说同一国家的三次政府,或者同时存在的三个国家的政府中,就会有一个少数政府。越西方的民主政治越进步,形成多数党的几率正在慢慢降低,因为多元社会的出现,民众很可能在多数的时间里意见都不会趋向一致,可能是三种意见,可能是四种意见,这个时候是不会有多数党政府出现的。这种情形下有少数党政府出现怎么办?一般是采取两种的方式,一种方式是用政策来解决,我是执政的少数党政府,我每推动一个政策我用政策来结合别的党,让它形成政策多数,这是一种方式,这种方式比较少见,它用在什么地方呢?在没有意识形态激烈冲突的地方,没有种族和宗教激烈冲突的地方,社会结构不是很大的地方,北欧国家,像挪威和丹麦,它们已经做得很成功。但是少数政府在以色列就很难行得通,因为宗教的关系必须用政治来解决。比较常见的方式是什么呢?容易组成联合政府或者是即使是少数政府没有组成联合政府,它用职位来作为一种交换,今天我要得到国会里你这个党的支持,我把政府里的一些职位推荐出来让你这个党的人来当。就这两种方式,一个叫policy,另外一个我们叫office,这样来形成政党之间的联盟和合作,少数政府必须这么做。但是陈水扁他是一概不这么做,这个做法失灵了,他没有办法来做。有人说郝龙斌不还在里面吗?但是民进党的政府里面到目前为止除了郝龙斌蛮例外的以外,几乎没有一个人――即使郝龙斌也不是跟新党政治协商的,像我刚才讲的政策交换和职位交换,都必须透过政党之间的协商。国民党、亲民党在2000年大选以后,也一直吵着要政党协商,但后来为什么没有实现?因为陈水扁第一次跟连战见面,连战还在跟他谈核四厂要继续建,陈水扁还连说好好好,连战一走出总统府,当时的行政院马上宣布核四厂停建。在中午的电视访问中连战说他感觉被打了一记耳光,跟你谈的时候你还说对对对对,后脚还没迈出去,人家的行政院就宣布核四停建,这个政党协商怎么协商?宋楚瑜在2000年之后跟陈水扁见了相当多次面,结果到最后陈水扁说,有的党的主席跟我来见面就是想要一个官来做,我也要给他啊,他就这么讲。结果亲民党跟民进党两个为了这事又吵起来了,宋楚瑜后来开记者招待会说清楚他跟陈水扁见了几次面,亲民党这边要总统府出来讲话公布所有的资料,到底宋楚瑜跟你见了几次面,谈的什么,总统府一定有备忘录的。这怎么政党协商?少数党政府不让步,最后一定是僵局。作为一个政治学者,我认为今天台湾这样的一个局面,特别是经济弄成这个样子,这个少数党政府要负起百分之百的责任,它完全是按照自己的意思,想怎么做就怎么做。(www.bdjt.com)
第四,我们来看政党政治势力跟公元2000年大选。刚才我们提到,连宋已经合了,连宋也配了,2004年现在泛蓝跟泛绿之间要对决,刚才我们已经讲到大体上从立法院来看,是五五对四五。上次选举的时候,陈水扁是百分之三十九点三,宋楚瑜是百分之三十六,连战是百分之二十四,如果以公元2000年的比例来算的话,百分之二十四加百分之三十六是百分之六十,陈水扁算百分之四十,是六跟四的比例。从2001年的立法委员选举来算的话,立法院中泛蓝的百分比接近百分之五十五,泛绿百分之四十五。我们再来看2001年底县市长的得票率,县市长刚才我讲是台湾民选,因为县市长的选举只有一个人能当选,这时候选票必须靠边站。台湾的选民有一个很特殊的现象,假如这个候选人没有希望当选,一般这个票就会跑掉,大概2000年的时候有些地方觉得连战大概没有希望,所以连战的很多票可能跑到陈水扁或者宋楚瑜那边去了。这个在台湾选举的时候叫“弃保效应”,弃甲保乙或者说弃车保帅。那个没有希望的候选人你还把票投下去,用闽南话来讲叫“拱龟票”,就是说这种票你还要投简直比乌龟还要笨。(笑)确实会发生这种选票分裂,我们看最近一次的县市长选举,国民党四十二点三七,拿到了九个县,亲民党地方上没有经营,因为是2000年之后才形成的政党,县市长选举一年之后就举行了,所以亲民党只拿到二点八四的百分比,在福建省,也就是金门、金马这一带,拿到了一个县,跟新党一样。新党也是在外岛,我们福建省的两个县,金门和马祖两个县分别被亲民党和新党拿到。如果把泛蓝的得票率总的加起来,是百分之四十五点四一,台湾省跟福建省加起来是十一个县市在泛蓝的手里。民进党百分之五十四点五七,九个县市在民进党的手里。无党籍是苗栗县的傅学鹏,过去是国民党的,我们把他算做无党籍,是拿走了一席,他的得票在所有的有效票里面占百分之零点零二,如果把这个也加到国民党的阵营里面去,四十五点四三对五十四点五七,正好倒过来,泛绿的五五对泛蓝的四五,非常的奇怪。我来北京之后跟几个朋友打了电话,包括研究台湾政治的朋友最有兴趣的还是公元2004年泛蓝和泛绿的比例,你们到底估算有多少?我可以跟各位这么讲,你看这些数字,把台北市和高雄市长再加进去,那个百分比又不一样。刚刚讲2001年的选举是不包括2001年刚举行过的台北市和高雄市的选举。如果把马英九再加进去的话,百分比又不一样了。我们大体上觉得台湾的政党政治有一个基本的盘面政治,基本上来讲泛蓝能够动员的选票保守一点地估算大概是百分之四十,泛绿能够动员的选票保守一点估算是百分之三十五,剩下百分之二十五,四分之一,我们认为是独立的选票,它叫independant
voters。从立法院也好,地方也好看泛蓝泛绿的对决,泛蓝略占优势,可是独立的选票如果你拿不到的话,泛蓝当然也有输的可能性。这个还必须是在连宋合的基础之上,所以我们讲“连宋配”,有赢的可能,但不保证必赢,一定要小心。
陈水扁治国不行,天天在选举,陈水扁是这样一个人:他谈到国家大政的时候脸就是瘪瘪的,都皱在一块儿,可在群众性的场合讲话的时候,全身都散发出光芒,(笑)连李登辉都讲他天生是个选举人。连战这个人怎么看都不像选举的动物,虽然他已经改变很多。我们常常都劝他做一些改变,他现在也会讲笑话,有些时候也会稍微糗一下自己,但以前他不干的。连战的家教非常严,2000年选举的时候要他扮成太空人的样子,(笑)扮完之后你猜他怎么讲,“家父如果还在世的话,回家一定要罚跪。”连家在台湾是以文风传家,相当重视规矩,如果他父亲在世,看到他在外面乱穿衣服,不是西装笔挺的,不是相当斯文,回家会罚跪。我们讲连宋合是泛蓝合作的基础,原则上希望连先生不要再有什么改变了,因为他也改变不了。就像马英九选举的时候,第一次他选举我们劝他做一些改变,当时他完全没有选举的经验,第一次希望他稍微改变一下,第二次还有人希望他改变得更多一点。我就跟马英九讲,我说你怎么改变呢?马英九骂人都不像骂人,他这个人我们日常开玩笑说就是那个死样,(笑)温良恭俭让,骂人不像骂人,可陈水扁骂人,言辞犀利,像要把你吃掉一样。马英九、连战其实都不是选举的动物,台湾的选举里,候选人的肢体语言、声势还有腔调、用的词,都要有群众性,都要能唤起民众的共鸣。连马都不是这一类的,他们两个都很适合坐在那里照半身像。(笑)所以我们有时候扶选也真的很头痛。宋楚瑜就比较有魅力,虽然我个人不是很喜欢他,2000年选举的时候当时说他是“机关算尽”,这是相当富于谋略的一个人,我们习惯说他是“大内高手”,真的是宫廷派出来的,不得了,他有群众影响力。所以连宋合应该是宋先生来打先,连先生就不要动,连宋之间一定不能有嫌隙或者合作上的裂缝,让他们见缝插针、见洞灌水。可能你们比较关心台湾如果连宋配的话,这个旗子怎么打,我个人来看旗子怎么打也很重要,但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连宋这两个人的角色怎么扮演。他们是在二月份的西洋情人节里面会面的,两个人缔结百年好合,(笑)从那一天开始到现在,连宋所扮演的角色还蛮不错的。连先生尽量不讲话,一有情况宋先生出来开记者招待会抨击,打第一线。政党联盟的总部就放在马英九选举时候的竞选总部,在国民党机关报、过去的《中央日报》旁边的一个大楼。现在外面都很关心双方在两个党合作的基础上又见过好多次面,可是有关选举的架构到现在还没打出来。(www.bdjt.com)
这个联盟问题蛮多的,不是没有问题,牵涉很多,选完之后问题就更大。2004年总统大选之后,假定连宋赢了,立法院的生态我刚跟各位报告过了,泛蓝加起来是115席,225除以2是112.5,113过半数,换句话说,泛蓝在立法院里是多数,所以台湾会出现有史以来的第一个联合政府,这在政治学里面很值得观察。因为国民党和亲民党在基本的政策上面本是同根生,不会有太大的冲突,现在就看连宋赢了以后联合内阁怎么组建。我们在政治学里常讲:权力是有毒的,绝对的权力导致绝对的腐化。国亲之间我看有点像博弈理论里的:如果双方都采取不合作的冲突态度,会同归于尽。美国跟前苏联之间的核子竞赛,最后维持恐怖平衡,就是因为双方都知道:相互保证毁灭对谁都没有好处。连宋的阵营里面现在很清楚:公元2000年3月输掉政权之后,什么东西都没有了,这个是宋先生肯退一步的非常重要的原因。你不退,什么东西都没有,退一步,当然不是什么都有了,但至少保证你可能会有,那你要不要?连宋的阵营现在大体上都有这个体会,至少我个人的感觉。换句话说,如果双方不要同归于尽的话,双方都要互相忍耐,而且毕竟双方都是从原来的国民党里走出来的,其实是人民内部的矛盾而不是敌我矛盾,(笑)有什么不能解决的。那么这两个党会不会合并?假定泛蓝赢了泛绿输了,泛蓝会不会合并?我们的看法是,在经过一段的磨合期之后,泛蓝最后应该是重组一个政党。国民党自从兴中会、同盟会,然后到国民党,到中华革命党,再到中国国民党,现在已经有人在建议国民党重新回到过去的政治改革,叫国民党,让亲民党走回来。那个中国国民党和“一中原则”没有关系,希望北京不要有什么想法,不是说中国国民党把“中国”拿掉就不要“一中”了,没有这样的意思。现在国民党和亲民党要结合起来,得有我们政治学上讲的一个正当性,这个正当性在哪里?这还不单纯是利益分配的问题,不过经过一段时间之后,我个人的看法是泛蓝会重新成为一个。假定2004年大选泛绿失败,台联、建国党加上民进党会重新整合起来,泛绿输掉的话会加速整合。我个人预期2004年大选之后,台湾应该会进入两党政治的时代。(www.bdjt.com)
2004年泛蓝赢的话台湾将会经历第二次的翻转,但并不表示2008泛蓝会赢。2004年如果泛绿输掉以后会重新整合,2008泛蓝面临的一个最大问题是世代交换。宋楚瑜讲我们交给大众的将是把台湾带到更好的方向的那一个领导班子,而不是黑金复辟,也不是老人复辟。世代交替对国亲新来讲都是一个很大的难题,各位看我已经五十岁了,我是国民党的,国民党在最艰难的时候我并没有离它而去啊,(笑)为国民党打拼了一辈子,也不过是智库的一个顾问而已。国民党的智库是这样:2000年输掉之后,几乎所有的政府官都在智库里面,然后加入一些专家学者,这些专家学者都是颜色很纯的,血很蓝色的,为什么?因为有人是橘子红了,(笑)我们叫连皮宋骨,像我们这种大概都是血统非常纯正的,正蓝旗。(笑)2004年大选之后,你们觉得我会去出任部长吗?(自笑)当然读书人并不是想去求官什么的,可是心中也会觉得不是很舒服,这是人之常情。现在我个人我都不主张我们站到第一线去,而是主张把三十岁的拉上来,我在国民党制度里面讲过多少次了,要跟中共学,建立党内领导干部退休制度,第二个要建立梯队制度,要有二梯队、三梯队、四梯队。国民党和亲民党一样,党内领导干部几乎都是终身制,他赖在那里不走,这就糟糕,没有制度说到了什么时候你就要退。所以连宋一配合的时候,好多老人家就跑出来讲话了,民进党马上说,你看看啊,老人复辟。这是泛蓝长久的包袱,已经制度化了,改变也蛮难的。(www.bdjt.com)
最后就两岸关系讲几句话。我个人看大环境没有变,两岸关系的变化不会太大,北京过去非常担心李登辉的“特殊国与国关系”,陈水扁的“一边一国论”。但我可以跟各位讲,台湾的政治制度已经有它制约的地方,要搞一个新鲜党,要终结一个既有的国家,要建立一个新国家,就现有的制度来讲,几乎没有任何机会。李登辉想不想有一个台湾共和国,超想,陈水扁想不想有一个台湾共和国,极度想,可是有没有办法做?制度上有它的困难。我刚才跟各位说,我做为一个政治学者,对现行的宪政体制高度不满,可是你有没有办法?没办法,你只能写写文章,只能批评,只能骂,一点办法没有,为什么?你只能透过制度来运作,可是这个制度极难改变,没有办法组织一个英美联军直捣巴格达。所以我看两党政治如果在台湾出现,对大陆政策不会有很大的影响。泛蓝是“一个中国”各自表述,所有泛蓝阵线的人都主张两岸的经济、文化、学术密切来往;泛绿一心想着台湾共和国,但是政治体制的力量使得台湾独立建国在我看来慢慢成为一种图腾、精神上的春药。以上就是我个人对台湾政党政治的一些观察。(www.bdjt.com)
提问和回答:
1.美国对台湾政党的影响
答:台湾是一个很奇特的地方,全世界跟美国关系密切的国家大概都很反美,比如韩国,大陆我想也是这样,台湾可能是最亲美的。像这次英美联军进攻巴格达,陈水扁亲自出来讲他支持英美的行动。陈水扁政府在行政院官员的人选上是充分咨询了美国,其中特别是军事、情报、国防、外交部门。美国对台湾的政策影响很大,如果华盛顿维持它顽强的影响的话,台湾在两岸关系的政策上大体上是不出框架。对民进党来说例外,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大部分民进党在党外的时代,也就是它还不是一个政党的时候,都有流亡出国的经历,其实是高度受到美国政府的帮助,跟美国相关部门的关系特别大,所以执政之后美国对陈水扁的政府有相当多的管道来影响。(www.bdjt.com)
2.台湾和大陆基层民主选举制度的对比
答:大陆的基层民主选举我是看了蛮久了,北京市政府从1999年就开始了,到2000、2001年中国大陆选择了27个还是28个比较大的城市做居委会的选举的试点,我想要断言它对未来的社会主义民主究竟有多大影响还需要一段时间。不过就这一部分来讲,我看了之后印象也蛮深刻的。昨天我到一个社区去观察,他们整个选举的过程作业非常细致,就是从咨询居委会,到居民代表的出现,到候选人的推荐,到正式确定候选人,到大家来投票都很细致。我看到的这个区是户代表投票,是以户为单位,跟我们在台湾的选举或者是一般的选举不太一样。台湾所有的选举都是公民直接选举,在台湾规定的是20岁以上的公民,只要符合一些消极条件,是正常人,没有精神疾病,没有被宣布禁治产,不是犯了罪在受刑,绝大多数人都有直接选举权,这方面和我看到的不太一样。不过我想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台湾从1988年7月13号经国先生过世之后,到台湾第一次的中央民意代表全面改选是1991年,经过3年。1991年是第二届国大代表全面改选,没有从大陆过去的国大代表,那些代表都退下来了。立法院是1992年全面改选。1994年的时候,台湾省长第一次民选,宋楚瑜就是那次选上去的。但那次省长也是末代省长,以后省长就没有了,因为精省掉了,但精省不是说要取消选举,而是中央和地方的层级要减少,增加效率。1994年是台北市、高雄市跟台湾省省长建立起来,1996年是公民直接选举总统、副总统,一般我们来讲台湾整个的民主化是到1996年才完成的。戒严跟动员戡乱时期终止时的初步民主化,不是以解除戒严,终止动员戡乱为起点,而是从1991年国大代表的全面改选算起。可是大家看台湾解除戒严是1987年经国先生还在世的时候,7月15日的24时,也就是7月16日的0时0分,如果从那个时间算起的话,到1996年总统大选,是将近10年。这个基础在哪里?在于台湾的基层选举,台湾的基层选举包括村里长、包括乡镇长、包括乡镇民代表、包括县市长、县市议员,从1949年国民政府过去之后从来没停过。中央的选举方面:立法院跟国民大会就是从大陆搬过去的,那一届的立法委员跟国大代表都没有改选,一直到1991年全面退隐。中间有中央立法委员、代表的选举是从1969年开始先补选,接着是1972年立法委员的增额选举,也就是在立法院里面设置一部分的名额在台湾,每三年选一次。中央的选举是有限制的选举,有一部分是老代表老委员,也就是我们讲的“万年国会”,从大陆搬过去的。地方的选举从来没停过,这个动力是台湾在1988年之后到1996年完成民主化一个重要的根源。当然大陆现在村子里面的选举有各式各样的缺点出现,居委会的选举还刚开始试点,把现在的沈阳模式、江汉模式逐步扩大。昨天我还去看了一个区,这个区是城乡接缝的地方,里面四分之一还是农户,四分之一已经是农转区,四分之一是单位人,另外四分之一是离退休的,这是目前在城乡边缘相当典型的一个社区。这个社区目前还没有正式选举,但是基本上还可能是间接选举,另外一个区是比较成熟的,要采取直接选举,这样每个地区的状况就不一样。不过这个算是居委会第一次选举。1987年村委会开始选举,到现在经过五次的换届选举,大体上目前取得的初步成果大家觉得情况还都不错,这个力量假如能够成为未来大陆政治参与的一个上升模式的话,可能会是大陆发展具有自己特色的民主政治的一个推动力。目前要从国家社会的模型去看,从下往上或者是从上往下去看,或者从经济发展去判定政治因素等等,我个人觉得都还为时过早。因为民主的过程,不管是社会主义还是资本主义,都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台湾这十五年民主制度走得风风雨雨,可事实上基层的民主整整走了半个世纪。
3.我们很希望泛蓝能够获胜,但如果民进党提出三通问题的话可能就不会那么被动,不知道大陆方面对明年的台湾大选能够施以何种影响,应该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答:这应该让北京来回答吧。(笑)我也懂你的意思,我想是这样,我走的方式跟来大陆的学者不太一样,我第一次到大陆是1988――还是1984年我就过来了,但是我先到福州去,不是到北京来。这十年的前半段我大概都是和做生意的过来谈,后半段是和学者一块儿探讨问题。大概7月份我还会来开两岸关系学术研讨会,从头到尾我还是主张这个意思,我还是希望北京尽量不要去直接介入台湾的任何行动,包括言语部分。关于你刚提到的三通问题,客观形势发展到最后也是一定要三通,双方现在实质上是已经三通了,只是形式上的问题。如果各种条件成熟的话,也不要说为了让陈水扁没有牌就刻意地把它延宕下来,我觉得不需要。我个人是个古典自由主义者,从我们高级知识分子来看,台湾民众很多时候可能很粗俗,和他见面他不会递一支烟给你,他会递个槟榔给你。但台湾民众在选举的时候,事实上他的判断满行的,他其实有那个水平能看得出到底国民党和民进党的差别在什么地方。你要想陈水扁如果真的是让大家那么喜欢的话,他不会只拿百分之三十九点三,这就说明还有百分之六十的人觉得他……实际上确确实实是当时的国民党本身没有办法把握整个输赢,所以我个人不认为陈水扁可以拿到百分之五十。就算是北京和扁政府在三通问题上得到了某种程度的突破,我也不认为对陈水扁会有多大的积极效果。(www.bdjt.com)
4.陈水扁的内心理念还是台独,如果他想台独,台湾的政体里面有什么制约的途径?
答:大陆的很多同学、朋友包括涉台单位也都问到过这个问题。我是用反问的方式,你说在台湾要想搞台独他怎么来搞?你有没有想过他怎么搞台独?他要采取实际的行动,比方说他要完全不照宪法,要把《中华民国宪法》拿掉。他要另外宣布我是一个国家,我今天是台湾共和国,我这个台湾共和国根据什么东西来运作?这是我们讲不通的说法,事实上没有任何一个主席可以这么做。第二个方式他怎么来做?就像今天英美联军占领伊拉克,这就牵涉到一个问题,你怎么宣布它,所有的党政军和民间团体都还服从于你吗?这是不可能的事,我没有办法去想象。我没办法去构思像电影一样的情节,从一个政治学者来看几乎是不可能的。你叫不动它,台湾的军队基本上是一天到晚老讲服从宪法,你今天要换一部宪法,军队立刻就不会同意。这个军队在意义上当然不会和大陆的军的意义是相同的,如果你在这个地方出了任何事情它不会理你,你叫不动,甚至于连公务员他可能也叫不动。我们的中华民国护照上面,民进党要再加一个“台湾”,这个事情到现在还延宕不决,如果说这个护照换掉了,所有的老百姓换“台湾共和国”的护照,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做不到的,这就是我们刚才讲的制约,我想不出他有什么办法可以做到。(有听众问,是否可以通过修宪)修宪也要通过合法的程序来修改,你像我护照上面要加“台湾”两个字,做不到啊,当然除非包括立法院里面,所有的机构你都占多数,这个可能性不大。(又有听众提到修改宪法)修改宪法要三分之二的立法委员,各位可能很难理解,台湾的宪政主义――我这个比喻可能不太恰当,大家各人有各人的理解――就像在大陆大家现在都相信必须通过中国共产党来领导一样。在台湾这个宪法的力量你是不能轻易去动它的,有正当情形可以,但不能随便动它,没有那么简单。(www.bdjt.com)
5.每次台湾选举都邀请港澳的观摩团过去是出于何种目的?
答:这个没有什么动机,台湾有组委会,组委会它不太去干这种事,比如说主动去邀北大、国际关系学院或者台湾研究中心过去,他不这么干的。这个邀约有点像我们学界,它要申请才能去,假如我们要邀北大的老师过去,其实也不会随他便听课。我们主要就是想交流,特别是观念上彼此互相了解。像学生我们也希望他们互相促进,北大的水平在哪里,政大的水平在哪里,互相促进。学者就是这样,让各位多了解一下台湾的变化。假定说台湾像我来之后,有关居委会或者是乡村的选举,这边的学者如果有兴趣我可以主动提供台湾的《罢免法》里面的态度,像这里如果有兴趣研究台湾地方政治的,可以提供《地方诉讼法》给各位一样,就是专业上面的要求。像各位和我都是搞专业的,我们都希望搞得更好,把其它的东西介绍过来,看哪个制度比较好,都是想把问题解决掉。(www.bdjt.com)
6.如果马英九代表国民党,泛蓝的形象会更有提高,为什么马英九没有参与到大选中来?
答:国民党党内是一个相当有伦理的党,所谓相当有伦理的党就是论资排辈,马英九要做副主席都要酝酿很久。我认为这也是国民党很大的缺点,我们常开玩笑,在国民党里面像我这样五十岁的年纪都还是baby,(笑)六十几岁才是中流砥柱。马英九自己都很清楚,所以他在党里面都是低姿态,尽量表示谦虚。不过目前在台面上来看,政治魅力能比得上马英九的不多,像朱立伦这样的国民党中生代都比不上他。像马英九这样的还叫“中生代”,我昨天看《北京青年报》,写有一个刚过五十的回到学校去念书,上面写着“半百老父”(笑),我想只有五十岁啊,怎么叫“半百老父”?那我想我是老人,半百老人到北京游学。(笑)(有听众问,王金平怎么样)王金平是政治手腕非常灵活的一个人。(有听众问,王金平是否比较骑墙)如果从这一点上来看,陈水扁拉他他一直没有倒向绿色阵营,他基本上不是个骑墙派的人。第二点,立法院院长本身就是很难做的,立法院院长必须没有很明显的党派,不然就会像以前的梁肃戎一直被民进党攻击,作为speaker,应该要维持某种程度的中立。当然王金平本身手腕非常灵活,出乎我意料之外,我本来以为他是个地方式政客,因为他是高雄县白派目前的掌门。白派的元老是林渊源老先生,高雄的白派因为在2000年有分裂,偏到林渊源老先生这边的支持宋楚瑜,王金平这边是支持连战的,可是白派并没有因为这样子而分裂,王金平也是其中很重要的原因。王金平的缺点是什么呢?他本身的学历不高,在台湾像王金平这种都算是蛮例外的,在台湾你要做到部会首长,大概都是博士,所以各位拿博士将来都有机会。(笑,讲座结束)(www.bdjt.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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