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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说的民族主义，是国家民族主义还是族裔主义？

安替 《锐思评论》

民族主义现在成为网上争论的一个焦点，很多人认为它是洪水猛兽，也有很多认为它是救命

稻草。这里，我试着来澄清一些概念。

首先，必须说明，中华民族和少数民族里面的两个“民族”是完全不同的概念。前者是一个

文化民族（Cultural Nation）和国家民族（State Nation）的混合体，后者准确的说是族裔

（Ethnic Group）。

现代国际政治中的民族国家的概念，是在1648年威斯特法利亚和约签定之后才成熟起来的。

在现代社会中，大部分国家都是“民族国家”，也就是说Nation是一群对其民族国家有共同

认同的人，这样，Nation这个概念也就等同于国家了。对于美国来说，无论是属于哪个族裔

，都应该认同美国这个民族国家，这就是美国的国家民族认同。所以美国的Nationalism几乎

就是patriotism爱国主义了。

而中国的“中华民族”是一个很怪的概念，在有些时候，它是一种国家认同，例如说“藏族

是中华民族的一部分”，是一种国家民族；但是如果大家认为中华民族也包括海外的华人，

这就是文化认同甚至是种族认同了，是文化民族了。而文化民族也一直不是严格的Nation的

概念，而是一种文化上族群（Cultural Ethnic Group）。文化上的“中华民族”其实是能和

“阿拉伯民族”类比的。

在中国，国家民族的概念一直不是很清晰。我不是很明白，当初为什么要学日本，把Nation

翻译成民族。其实在大多数情况下，Nation就是国家，而真正的中文里面的民族是“Ethnic

”（族裔）。

这样分析中国的民族主义就很容易了。我们首先要分清，我们说的“民族主义”到底是国家

民族主义（Nationalism），还是族裔主义（Ethnism）。国家民族主义是对本民族国家的过

度认同，而族裔主义却是一种对本族群的过度认同，是种族主义在文化上的变种。

如果一个民族主义者说的是要捍卫中国的国家利益，反对美国对中国的压制，那么这就是国

家民族主义，或者说国家（安全）利益至上论。国家民族主义讨论问题的范畴是在国际交往

上才有意义。比如本版的时寒冰的文章就是某种程度的国家民族主义。可悖论是：国际交往

遵循国际法和国际准则，激情的国家民族主义的可操作性有多大？

如果一个民族主义者谈的不是牵涉到国家安全或者国家利益上的事情，而是要号召中华民族

的团结、对待日本人或者美国人要强硬、抵制日货，甚至有一些更过激的言论，都是族裔主

义的表现。其实在网络上大多数悲情和口水混合的民族主义都是这种族裔主义。族裔主义是

非常可怕的，会有以下问题：

1）中国是一个多族裔国家，族裔主义的猖獗，其实就是对西藏和新疆少数族裔的族裔主义和

分离主义的鼓励。有人说，不对，我说的中华民族要团结起来。问题是正如我说的那样，中

华民族是一个混乱的概念，把文化族裔和国家民族混到了一起。当我们为五千年中华民族的

历史、汉字文化自豪的时候，新疆人也可以按照这个逻辑同样对突厥的历史和文化感到自豪

，藏族人也可以为吐蕃的历史和文化感到自豪。如果为了适应对内团结的需要，说地理疆域

什么的，那么就不再有理由按照同样的概念去对海外的华人来统战，因为他们不再属于这个

国家。

如果国内的主流思潮依然沉溺在“中华民族”这个虚拟概念不能自拔，不能提供新的国家民

族认同的理念，国家的分裂就一定会出现，无法挽回。前南斯拉夫，在共产党执政的时候，

是靠共产主义意识形态才能形成国家民族认同，可一旦意识形态倒塌，国家就立刻分裂，形

成数个新的可以自我认同的民族国家。

2）族裔主义是一种情绪爆发机制，因为它不诉诸于理性，所以会形成一股很强的不定向合力

。在被异族统治时期，族裔主义是民族独立的最好机制；但是在独立后，还搞族裔主义，只

能是政府要利用这种族裔主义合力打外交牌或者搞政治斗争。问题是，就像性欲一样，族裔

主义一旦被挑起，就很难驾驭，如果政府强行控制，就会形成对政府的反弹，认为是“汉奸

政府”，最后的苦果还是要政府吞下。

3）族裔主义会把社会和经济困难转化成对异族、异国的愤怒，这样的逻辑只能演变成一种被

迫害狂想，认为一切都是异族、异国压制的结果，非常可能会在经济危机的时候产生对外的

反弹。这样的反弹不但对解决问题不利，而且甚至会产生纳粹德国这样的恶魔。

4）最后，族裔主义是民主政体的敌人，因为它需要的是合力、是统一思想，而民主制度显然

反对这些。可悲的是，族裔主义在中国已经成为一种新的整合力量，随着共产主义意识形态

的倒塌，中国其实一直在靠这种非常危险的族裔主义支撑着，虽然这样的结果只能是非汉字

文化族裔的分离和民主中国的遥遥无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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